我看李京蜀的《黄河岸边》
我看李京蜀的《黄河岸边》
京蜀人高马大,性格耿直快言快语,而且其言不乏童稚天真。每次和京蜀偶谈,都被其率性无忌而乐。一年多未见了,京蜀忽来电说出书了,并迅速寄来,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发表点意见。书很快寄来,粗看,知是京蜀2009年夏天的一次摄影旅行的作品专辑和其行的心得。
仔细看过,感觉极好。京蜀又来电问,我说很好。京蜀希望我说点什么,我实在无暇,说以后吧。没想到京蜀前两天又留言说在博客上发表了此书在太原讨论会上的情况记录,让我看。一看,这个京蜀上来就是”谁说我的书不好”,并声言要把”争论进行到底”,火药味把我吓了一跳。再仔细看过,京蜀愤怒批判”决定性瞬间”,言辞犀利,气势压人,果然还是京蜀一贯的风格,估计是座谈会上一些朋友们对他的批评惹毛了他。京蜀就这样,老大的人小孩一样,可气可爱,在这一片卿卿我我的世俗之风中,其实是难得的个性。我欣赏这样的人格。不过京蜀还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撒娇,仔细看他的观点,还真是有些思考呢。
不说他的”德行”了,还是说说他的书和摄影吧。
《黄河岸边》是京蜀利用八十多天沿着晋段黄河的一个摄影游记,主要是以影像的方式记录了他对此行的人文地理社会观察,基本属于近些年来流行的图文书模式。和一般的图文书文字为主图像为辅不同,京蜀的书突出了影像,文字则是对影像的导读,所以看此书,还是以视觉影像的阅读为主。所以,我们解读这本书,还是应该以和其间的照片影像为主。但它到底是以影像为记录符码的游记,而不是摄影艺术家们进行艺术创作的作品汇辑,所以我们不能以所谓摄影艺术的”炫技”标准来进行要求。也就是说,京蜀要谈的是黄河和黄河岸边的人以及以这个河串接起的一个社会。我们需要在京蜀的照片中看能否让我们了解看到这条河和沿岸的一切。按这个标准来看,京蜀这本书是非常到位的。因为,我们从这本书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和感到2009年夏天晋段黄河的一段时光。京蜀的影像平实真诚,可以感到他在用照相机观察这条河和围绕这条河的人的社会。我们完全可以在他的影像中真切地感到我们无法到达,却由京蜀代看的一切。这些影像中,既有宽广的地理空间的交代,又有各种可能看到的生活细节的记录,以及黄河岸边人的表情风貌。它是一个时间和空间的切片,是一个人文社会在一个时段的缩影。京蜀的工作今天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但是你过上十几年再看的话,你就会发现这是一件很珍贵的工作。也许会有朋友们说,这有什么呀,我这种影像不是每天都在拍吗?黄河和黄河人的影像不是漫天都是吗?呵呵,大家忘了,京蜀这本书的意义就在于他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路径(哈哈,算”双规”吧)完成了一个规定的项目。正是这些规定,让京蜀的这些影像有了完整的文献文本的意义。它绝不同于那些没有上下文关系好看却不确定的”艺术影像”,只看技术却看不到生活。而是它可以为后世提供一个可进行明确研究的文本。更为可贵的是,京蜀没有让一般摄影人所喜欢的”图示教养”和”图示训练”干扰自己,他让手中的照相机只是成为自己观察记录生活的工具,不会为了符合”美学要求”而舍弃让我们真正感动的生活本身。所以,若是按摄影爱好者的趣味或所谓摄影艺术标准来审读李京蜀的这些摄影影像,就有些”关公战秦琼”的味道了。
由此引出了另一个话题,就是摄影到底能给我们用来做什么?
摄影是一个用途极为广泛的工具媒介,它可以表意、表情,可以说事,可以炫技(人们在炫技时证明自己不凡和彰显人类的能力),不一而足。在摄影不太普及的时候,摄影工艺也相对复杂,炫技是一门艺术,可以在老艺术门类中争得一席之地,虽然很小,但多少还是。随着工业化程度提高和物质财富增长,摄影开始大普及,相机基本和手表一样,人手一架了。数字以来,摄影也没什么更多的技术含量了,再生说自己多艺术,真的有点自己忽悠自己了。在摄影行为技术含量日趋低下的过程中,摄影真正的魔力开始越来越显现了,不过那不是”炫技”那一块,而是由于玩的人越来越多,眼睛也越来越多,就看谁的眼睛刁了。摄影这东东最NB的就是比谁能看和会看,能看和会看的背后实际上是思想。摄影是一门思想的媒介,而不是像老艺术那样是比手艺的行当。老艺术某种程度可说是一门手艺,跟手有关,得练;摄影用不着练,要练的话练的也是学问和思想,再加上思想之上的德和勇气。这就是摄影比起其它都NB的地方。别的也有这一块,但都没摄影来得直接、快捷和无遮无拦。你是什么人,有多大道行,咔嚓一声,八九不离十,基本可看出大概。不过摄影也得”练”,练什么?怎么练?只要你把摄影当作一个锻炼思想,观察生活、学习知识和传播知识与道德的工具,你就找到练的”道了”。只要上了这个”道儿”,你的摄影一定会找到越来越多的知音和掌声。如果你把摄影只当是技艺的摄影来练,那和你唱和的就只是和你水平一样的”摄影爱好者”,有掌声,但动静就这么大,充其量也就是你被这个圈子封个”艺术家”的名衔,挣点钱两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如果你豁达,不求功利,摄影就是你人生的另一场麻将,娱乐而已,所谓”快乐摄影”即是,比吸毒是要强很多倍的。
再回说李京蜀的黄河摄影,我觉得他把摄影用对了地方。也许有人会说,你不了解李京蜀,他没你想得那么高尚,他那是更高级更隐蔽的娱乐,我无法辩驳。不过我还是认为,他这八十多天比较系统的黄河摄影,起码让他较完整的观察了社会,系统地思考了社会,也相对比较全面地向朋友们介绍了这个区域的社会,为历史留下了点什么。他的这本书,比我前些天看一个比较大的风景摄影展览更让我有兴趣。那个展览很花哨,技巧性很高,用摄影把风景折腾得溜够,虚的、动的招数很多,也有很多人说这个展览很有”个性”,但我看许多”个性”都是在现在这个技术含量越来越低的摄影之中的小招儿小道儿,华而不实,看不出什么思想,倒很像挂在墙上的小装饰画。如果按那个标准来看,倒是些很不错的调剂情调的商品,真正能够让人震撼的”个性”我是读不出来。尤其是在当今社会各种矛盾杂陈激化的语境下,我都有些想不明白这些朋友们怎么还有那么多小情小调?难怪我们中国那么多社会问题难以解决。
话远了点,还是李京蜀吧。我同意他在自己博客中对”决定性瞬间”一说的回应,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故意假设的话题,人家到底说了没有。但是李京蜀在这个话题上说的没错,他的这本书和”决定性瞬间”毫无关系。布列松这个被编辑生按上的名言,最终会毁了他的名声也毁了无数虔诚的摄影爱好者。因为,老是想着”决定”,就忘了人类发明这个摄影到底是干什么的了。工具的价值是干活用的,而不是工具本身。就好像一个水龙头坏了,哗哗地漏水,你拿着扳手去修理,你不急着把水龙头前的阀门赶快拧死把水止住,反而老是先想着自己的拧阀门的动作玩得地道不地道,好看不好看,能不能比其他人拧得精彩,这不是有些太SB了吗?
2010年3月26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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