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老外”?
许多朋友从国外回来,经常讲起一段颇让他们思量的经历:在“唐人街”和落户在那里的同胞们聊天时,经常会听到他们指着在眼前走过的“洋人”,说“老外如何如何”。这说法让稍有逻辑常识的人感到奇怪——此时此刻,究竟谁是“老外”呢?
“老外”一词,是上世纪中国刚刚打开国门时,中国人对那些来自异域的金发碧眼洋人们的指代。说这话的场合是在中国,有着明确主客场关联限定,是对身份特殊的访客的称谓。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我们是主人,我们人多,我们肤色和他们不同;反之,他们是客人,人少,肤色和我们不同,这里面起码有一个明确的数量关系。按这个道理,我们到了国外,是少数人到了类别不同的多数人的地方。很明显,相对于居住国来说,我们才应是“老外”。但为什么这些同胞说起“老外”没有空间和数量概念呢?是简单地说顺嘴了吗?
厨房的一角,财神爷在墙壁上守护着 |
这里的一组图片,是一位出生在美国纽约的80后美籍华人谭珍玲拍摄的,或许可以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反思一下“老外”这个话题。摄影的标题为《天堂里的外国人》,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把美国看成了一个天堂,却很难称其为家?”
在谭珍玲的镜头中(眼中),与她一样具有黄皮肤、黑眼睛特征的这些人,生活在美国的环境中,居所外观是美国式的,(谭珍玲没有忘了拍下那些所谓美式房屋的粗陋),但是房间内的摆设却是中国式的。这些生活场景在很多中国家庭中都十分熟悉,杂物横陈,凌乱无章。最精彩的是,姨妈那包着锡箔的灶台,将一个传统的中国人的物质观放在了创建人类消费主义时代的美国,中国人、中国文化的特征,在一个完全颠覆它的美国环境中刺目地呈现了。那个带有幽闭恐惧气氛的室内空间本身,也构成了某种疏离的隐喻。
社区里的少年们在球场打球,球场的另一侧建起华人常来祈福的道观 |
这些在美国被称为“美籍华人”,在中国被称为“华裔美国人”的一群人,为了心目中的天堂,最终登陆这块土地并在此繁衍。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却一直固守自己的文化。谭珍玲说:“一代代像我一样在美国出生的移民子孙们,也同样常常被一种复杂的新旧混杂情感所缠绕。”到底是谁叫“老外”?她希望用影像来探索华裔美国人家里那些矛盾而又复杂的身份象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谭珍玲用照相机来缓解自己内心的纠结,因为这现象并非是一个80后出生的她所刚刚感到的,它已经存在了百年以上。19世纪中叶美国西部大开发时,以“赊单工”身份被骗至美国的那30多万中国人,除了被折磨死的几万人,活着的几乎就都留在了美国。美国各地现在都有的China Town(“中国城”)就是这一历史最重要的痕迹。
在布鲁克林常见的连排别墅里
家里常常吃的粤式外卖 |
China Town似乎一直在企图证明一个道理:某些文化一旦出走母体,孤悬异域,因为它缺少文化生命最重要的生存条件土壤,其自身的成长活力基本就停止了。同时,文化一旦离开母体,其状态往往保持在离开那一刻,而且能够保存得相对纯粹。这样就出现一种有趣的现象:海外的中国文化反而更为原生态,尚能够保留许多传统的特点,而其母体文化早就改弦更张了。
在美国这样一个多元文化社会,移民的归化仅限于法律,而不是文化意义。很大程度上,这里的人口,就是由“老外”和“老外”的后代所构成。这里没有一个范本化的主流生活方式。19世纪的华工到达美国后,很大程度上保持了固有的血缘和乡情纽带,而没有经历过类似黑人奴工的社会原子化过程。一个生于美国的新一代ABC(American Born Chinese,生于美国的中国人),所展示的日常的奇观与冲突,是否仍然来自一个“借来的视角”?其想象中的目标观众究竟是哪些人?事实上,华裔社会远非一个同质化的整体,而是充满了种种差异。
祖父刚刚吃完简单的午饭
姨妈的厨房灶台 |
比如“老外”这一称谓本身,更多为中国大陆背景的移民使用,并与改革开放初期形成的、对于白种外籍人士的刻板记忆有关。反之,那些曾经构成中国城主体的粤语人群,则更多使用“鬼佬”“老番”之类的称谓。而对于其他少数族裔,他们另有一些“黑鬼”(并无明显恶意)、“老墨”(通常泛指拉美裔,不仅限于墨西哥人)这样的说法。不过一切的改变都来自资本经济这个驱动力,在它没出现之前,这个世界相对是安宁的起码没有这么多漂泊,不会产生这么多“老外”问题,此点是我们在解读谭珍玲摄影时所不能忘记的。
摄影师简介
谭珍玲,1986年出生在纽约布鲁克林的本松贺斯特,现居住在纽约。父母于20世纪70年代从中国广东移民到美国纽约,曾做过卡车运输、车衣厂等蓝领工作。谭的作品曾在美国和其他国家展出,首次在中国参展于平遥国际摄影节。《天堂里的外国人》为2010“色影无忌”年度影像奖参赛作品,谭珍玲获该年度十大新锐摄影师奖。
摄影师自述
这个系列是关于我们这个华裔美国人家里满屋子华洋杂陈的东西。我开始着手这个系列,是从拍摄一张我们家厨房炉架上的一个铁罐开始的。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样的陈设对那些非华裔人家来说是多么异样。当我面对这张放大了的静照,我感受到了这样的陈设与我的美国人身份的格格不入。
于是,我不断地用我的相机去探索我祖父母生活的这个美国土地和他们中国传统情结之间的关系。从这些混合的视觉语言里,中国文化的符号象征,创造了一个假象,使“家”成为一个似乎胶着在两个世界之间的地盘。
唉,我去过的大部分在美国的中国人家庭现在都不是这样了。。。这些人家和美国人的家庭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图中的家庭的样子,更多是那些。。怎么说呢,有些是非法入境的中国人吧。这话题一言难尽。
华裔,华人,和美国人相比,差别更多是在思想观念,意识形态和文化上,可以说,这些差异,没有办法以摄影师的这些手法表达。
嗯,说实在,像这样的家庭样子,国内,广东为例吧,我只在我姨婆家见过,南海的一个镇上。但现在因为城市化,这种样子的已经很少见了,厨房更没见过这样的,但因为国内住的地方基本都不会太大,所以也不像国外的家庭那样有储物室,或者地下室,或者厨房有很多的厨柜可以放杂七杂八的东西,以至什么都放在眼跟前,所以大部分的人觉得杂乱无章。
虽然“老外”这词,起源于当初外国人到中国来,但这个词实际后来已经进化成为对外国人的一个专用名词,就如“鬼佬”,或者上海人对不是上海人的人称为“乡下人”一样的。文化冲击,或许留在外面的中国文化,因为更少地受到中国大陆这几十年来的各种思潮干扰影响甚至破坏,所以得以保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