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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月 的存档

在香港看拆楼

2010年1月29日 鲍昆 1 条评论

每次去香港,看着那些在狭小空间里建得像竹笋一样又细又高的建筑,总是时不时地想到这些建筑安全吗?接着就会想到各种各样的地震灾害之后的那些图景,到处瓦砾,断壁残垣——。因此总是为香港百姓担忧,这么多的建筑,这么窄小的空间,万一建筑质量不好,那地震一来可怎么是好?这种担忧只要在香港,只要在酒店的窗口向外眺望之时都是必有的心情。

前几天去香港,住在湾仔的一个酒店,恰好酒店之外的一栋20层的建筑不知是什么原因在拆除,引起我的好奇。没事我就站在窗口看这个在地面上几乎看不到的一个“工地”。开始是看他们到底怎么拆,后来看的就是这座可能是七十年代的建筑的质量了。首先看到三台机械已经在楼顶热火朝天的拆上了。它们是一台冲击锤,用来击碎混凝土;一台“大剪刀”,用来剪断钢筋和混凝土块;一台普通挖掘机用来清理渣土。也不知道工人们是怎么把这些不小的家伙“请”到这么高的楼上的,估计是先分解运上去再安装的,因为我看到建筑的一角有一条上下贯穿的“筒道”,正在往下倒渣土。整个要拆除的建筑包裹得严严实实,在地面街道上几乎感不到这是一处正在施工的工地,没有一丝尘土,因为现场有三个工人至始至终在喷水。三台机械工作得有条不紊,各司其职,而且还要相互协作处理难啃的“拆除物”。往往是先用冲击锤粉碎建筑混凝土,然后“大剪刀”跟上剪断细一点的钢筋,同时剪断一些柱形的混凝土块,并把麻团一样的钢筋分离出来压紧,剩下的是挖掘机将渣土投下排泄口。这样在现场已经把建筑垃圾处理得清清楚楚,为清运做好了一切必要的工作。开始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用这么大的代价来拆除这座老建筑,何必用机械呢?因为在内地肯定是找很多工人抡着大锤干的活,而且这么高的楼只有人工拆除才能比较安全啊?结果看看就明白了,这座老建筑,也可能是香港的所有建筑,人工拆除是不可能的。原因何在呢?原因在于建筑的质量。我看到这座占地不到300平方米但却高达20多层的柱子型建筑实在是太结实了。这座建筑完全是混凝土现浇的,而且不是我们一般看到现浇混凝土结构,然后用砖充填墙体的常规建筑方式,这座建筑的每一个结构包括墙体都是“现浇”出来的。更为令我惊奇的是钢筋的用量和规格惊人,墙体的钢筋可以说是密密麻麻,受力的结构部分钢筋则都是2公分粗。看到这些,我知道原来我每次的“杞人忧天”是完全多余的了。果然,后来见到伍小仪说起这事,她告诉我香港的建筑抗震能力是保证能抗里氏7级地震的。当然,对我们的经验来说,抗7级地震就是一个说法,因为我们看到无数的建筑在不到7级的地震中已经是瓦砾一片,因为规定是规定,执行是执行,建筑的质量是必须有一个严密和不腐败的社会机制才能保证的。看到这座建筑的质量,我知道香港应该是基本保证了这一点,起码这座建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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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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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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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见到的。

分类: 未分类

在香港的大陆客

2010年1月28日 鲍昆 3 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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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大陆人有钱后,首先要找回“面子”,其特征之一就是把过去因为贫穷所没有的富贵感觉要先找一遍。在香港尖沙咀的LV店前,从内地来的游客们在LV门前排队等待叫号进去购物。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场景,因为他们买的不是便宜的处理减价商品,而是价格昂贵的奢侈品。据说在巴黎老佛爷百货店里也是咱们中国大陆的游客是最好的顾客,买起东西来绝不眨眼,出手阔绰,让巴黎人都搞不明白中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们的传媒上总是贫穷的中国人形象。中国人到底是富还是穷,这对西方人来说是一个问题,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问题。对西方人来说,这个问题比较直观,对我们来说,则比较内在——在物质上我们可能有一部分的人确实富了,但心理上可能还是穷,因为我们总是需要用物质来装扮自己。真富的人,倒不必非要拿LV来打扮自己,因为他们见过了,经历过了,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包包,装装东西而已。

分类: 未分类

一个崭新和活跃的市场

2010年1月18日 鲍昆 3 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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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典藏-投资》杂志

 

一个崭新和活跃的市场

中国大陆摄影收藏市场

鲍昆

摄影术传入中国可记载的时间大约有一百五十年以上,这之中包括西方的传教士、随军记者等在中国拍摄照片。他们为近代中国流下了宝贵的历史影像资料。随着摄影术的商业化,中国人自己也开始使用摄影术作为谋生手段。19世纪60年代前后,东南沿海的一些城市中已经出现完全由中国人经营的照相业。1859年,广东人赖阿芳在香港皇后大道开了一家”摄影社”。他除了拍摄人物肖像外,还拍摄香港社会的世俗生活和风物景观,作为旅游纪念品向观光客销售。这是中国人最早的社会纪录摄影。赖阿芳的摄影,标志着中国摄影正式担当了记录历史的媒介身份。进入20世纪的中国摄影,很快分叉出两股不同的走向。一股是与人们生活紧密相连的实用摄影,像民间照相业和传媒新闻摄影;一股是有闲阶级的艺术摄影。在传媒摄影上,代表性的是沙飞、石少华、吴印咸等一系列的战争摄影人物;后者则是和大众温饱无关的风月无边,代表性的人物是后来去了台湾的郎静山与留在的大陆的张印泉、胡伯翔、蔡俊三等。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留下了许多珍贵的作品。1949年以后,高度政治意识形态导致摄影成为政治权力的附庸。这一时期的摄影基本成为政治宣传工具,有着极强的政治符号性。其中尤其以侯波、吕厚民等领袖人物摄影给人印象深刻。这种状况一直到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以北京四月影会为代表的一批新摄影人的努力才使摄影回归到媒介本体的丰富性。从1978年改革开放的新时期以来,摄影的社会作用开始全面复苏。从开始的唯美主义的传统沙龙摄影,到八十年代中后期出现的纪实主义摄影,至世纪末兴起的观念艺术摄影,中国摄影以几个浪潮式的运动将西方近一个世纪的摄影历史浓缩性地补课式地实践了一遍,期间还若隐若现地进行过不明就里的”现代主义”摄影实验。

2000年以来,随着国际艺术品市场的兴起,中国的艺术品市场也进入了一个蓬勃发展期。在初期的以传统艺术方式创作的作品率先市场化以后,很快以摄影方式创作的当代性作品大量进入市场。以摄影方式进行当代性艺术创作,中国的艺术家基本与国际上的潮流同步。最早以摄影方式引起注意的艺术家是高氏兄弟、王庆松等人。高氏兄弟的影像艺术大量使用电脑数字技术,严格说是数字影像艺术,其作品带有很强的政治隐喻性。王庆松则显然受到了加拿大艺术家杰夫·沃尔的影响,以摆拍导演的方式虚拟重现许多带有情节性的场面,用反讽的表现手法来明确地表达自己的观念。2005年以后,王庆松的艺术越来越引起人们的关注。他的一系列作品都强烈地表现了他对历史和现实生活的看法,如”千手观音”、”新闻摄影”等。他的作品可以说是中国大陆观念性影像艺术的代表,具有极强的当代性。稍晚的缪小春的影像作品从”解构”艺术史方面获得巨大的关注。他以模拟影像作为原始素材,然后进行数字化三维处理,进行对文艺复兴以来的经典绘画的重新演绎,其手段方式的颠覆性给予了原来画作意象的新的哲学阐释。晚近的姚璐以中国城市化过程中的建筑工地上的绿色渣土堆覆盖布为基本素材,利用后期的电脑数字拼贴,模仿中国传统水墨青绿山水画的意境,对现代性的社会发展过程景观做了反讽式的揶揄。一些年轻的艺术家也慢慢引起注意,如王久良以中国民间农村鬼神殡俗文化做文章的”往生”、”极乐”等,既有当代艺术炫目的效果,又有深厚的中国文化意涵,这是目前多数当代艺术家所缺乏的。天津的戴翔则完全利用玩偶和现实场景进行数字化的合成,重新演绎了一个贯穿中国大陆半个世纪的政治英雄符号雷锋的故事,将一个政治道德神话放进消费主义统辖的当下语境中,其辐射的思考意义丰富深远,具有极强的现实性。

在这些比较典型和没有争议的当代影像艺术作品之外,一些早期当代艺术的记录影像也进入市场,引起了一些对什么是当代影像艺术认定的混乱。比如张洹的”为无名山增高1米”、马六明的一些作品等。他们这些今天被称为影像艺术的作品,只是对早期行为艺术的一些现场记录,属于文献式的影像,不能归属于纯粹的影像艺术。但他们仍然有一定的收藏价值,因为那些表演性的行为艺术最终只能以影像的方式进入艺术史和大众传播。至于其具体的市场价格,则需要根据其当下的市场规则来认定,如限量、尺寸、材料和出处等。不过,马六明在后期已经将自己的行为艺术有意向”影像艺术”转移,也就是说这部分作品创作的动机不是行为表演艺术,而是完全按照影像表达规律和效果创作的。这部分作品则可以清楚的判定是影像艺术作品,如”芬·马六明”等。

当代性的影像艺术性作品也带动了传统摄影作品的市场化。2006年11月华辰秋季拍卖会影像拍卖专场在北京王府半岛酒店成功举行。这是国内首次的影像拍卖专场,基本以传统摄影作品为主,其中著名的大陆希望工程摄影师解海龙的”大眼睛”被追拍到人民币30万元。它的成功,有力的推动了摄影影像作品的市场化,大量原来以经营传统艺术作品的一级市场画廊开始关注经营摄影作品。在此之前,只有一家在自2003年开业的专业经营摄影作品的北京798″百年印象”摄影画廊,现在则有较著名的”映”画廊、”巴黎·北京”"大河”和”See+”等新画廊入市。在华辰之后,紧接着有嘉德、诚轩等拍卖公司举办摄影作品专场拍卖。2008年末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也波及中国艺术品市场,但华辰等公司依然坚持,而且保持业绩。目前,各个画廊经营均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但交易仍在持续甚至保持活跃。值得指出的是,在二级的影像拍卖市场上,”老照片”大有成为收藏家热捧的趋向。英国摄影师托马斯·查尔德Thomas Child,在130多年前拍摄的圆明园老照片以近百万人民币价格在2008年华辰春拍上拍出,为老照片价格的飙升打了一针强心剂。现在,各拍卖公司都在挖掘老照片资源,而且成交活跃。台湾收藏家徐宗懋(秦风)先生的民国影像,就越来越受到市场的青睐。总的看来,市场由早期的狂热转为现在的冷静和理性,这是一个必须肯定的现状。

从2006年热络起来的中国大陆摄影收藏市场经过金融危机的冲击,目前保持平稳的盘整期。一些在高潮时期跟风开业但没有专业素质的画廊渐渐退出市场,剩下的则是具有专业精神的经营者。大陆改革开放之后,民间财富迅速崛起,大量游资需要寻找投资热点,所以艺术品收藏市场只会逐步扩大。另外,中国大陆摄影普及程度极高,爱好与行业从业人员都居于世界首位,每年各地和各种方向的大型摄影活动不断,比如著名的连州国际摄影节、丽水国际摄影节和平遥摄影节等,其影像文化和相关的市场前景必然灿烂。目前存在的问题,是需要尽快提升对影像藏品的学术判定,尤其是需要对并未经过时间检验的所谓当代影像艺术作品保持冷静。这部分作品与稀有性极高的历史老照片不同,应该属于当代艺术一类,并不具备”稀有性”,其判定标准应该是”艺术”标准。但是由于近年来西方艺术品市场的疯狂扩张,大量复杂商业因素参与其中,加之摄影媒介艺术在市场中属于新生事物,相应的美学标准并未清楚确立,所以显得比较混乱。因此,这也是一个世界性的问题,还有待时间来解决。对于收藏投资者来说,则需慎重加慎重。对于已经在历史上著名,摄影师还在世的现代摄影作品,则需完善其作品进入市场的各项规则,如限量、材料和制作工艺等,以保证收藏者的权益。这是目前亟待深入完善的工作。对于已经去世摄影家没有签字的作品,入市需要由具有公信力的中介公证机构认证,但这样的机构目前还没有,这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2009-12-23

本文发表在台湾《典藏-投资》杂志2010年第一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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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未分类

鲍昆:摄影作品“国魂”的拍摄经过

2010年1月10日 鲍昆 22 条评论

国魂

因为真诚

摄影作品“国魂”的拍摄经过

鲍昆

1981年春天,我在北京财贸学院读书。那时,我们这一代文革之后的大学生,刚刚告别不堪回首的文革岁月,终于实现了能上大学的梦想,心中充满了感恩的激情。一切都是比较而来的。自开蒙之起,就向往能够进入神圣的大学校园,接受高等教育。但是文革和文革前极左的政策,已经彻底粉碎了我这一儿时的幻想。由于家庭出身不符合当时的政治标准,不但被剥夺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甚至在所有的社会生活中都在某种程度上大受影响。“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这一混账口号长期压在我和广大有类似命运的青少年头上。在生活和工作中,我们总是被一道无情的大墙阻隔在社会光明之外,被剥夺了许多应有的权利,也造成我们根本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1976年,倒行逆施的文革终于结束了。1977年,在邓小平和胡耀邦的努力下,恢复了平等高考的制度,我们终于获得了上学的权利。我也在1979年终于如愿地走进大学的校门。

我考上的是商业经济管理专业,但我并不喜欢。之所以有这样的一个结果,是因为那时考生太多,学校资源严重不足。于是教育部对考生的年龄设限,以求减少压力,基本的规则是25岁为一个界限,超过了就失去了高考的资格。1977年我已经23岁。记得恢复高考的通知是那年的晚秋发布的,而且当年两个月后就要开考,于是我极其仓促地和大家开始准备功课。但是我实际所受的教育只是小学五年级的水平,因为文革爆发的1966年我刚好结束五年级准备进入六年级。文革中1967年复课上中学,但那时根本不能正常上课,学校的玻璃全被打破,老师上课学生起哄,加之三天两头的政治游行和全面的军训,大部分时间是在操场上进行熬时间的队列训练,哪有读书学习的正常时间。1968年,我国和前苏联关系因珍宝岛的军事冲突出现战争的征兆,我们又全面进入备战挖防空洞的劳动,学习一词只是一个说法了。因此,我的实际受教育程度是小学五年级,而且彼时的五年级和此时的五年级也完全不是一回事,在数学上我只学过分数和分式,知道通分而已。这种程度准备参加高考,几可算是儿戏。文革十年,积蓄了太多的能量,所以那年参加高考的考生全国有570万人,而录取只有不到28万人,竞争实在太激烈了。两个月的努力,与其说是复习不如说是学习,因为其实什么都没学过。那时每天的睡眠只有几个小时,学得都有些精神恍惚了。就这样仓促应考,开榜时我差2.5分没有过线,第一次高考就这样失败了。77年的高考刚一结束,78年的高考又要开始,时间只相差半年。因为长期受“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社会思想的影响,加之多年来政治运动不断,挨整的多是文科类知识分子,所以心中觉得最好的学科方向还是数理化的理工科,于是跃跃欲试地准备考起理科了。这样又恶补物理化学,没想到那年的高科出题已经开始提高难度,结果仅4个月的“复习”导致我78年的高考一败涂地。这次失败严重地打击了我,开始有了焦虑感。78年高考至79年高考之间是完整的一年,自己痛下决心一定要拿下来,否则按当时高考年龄的设限,79年考不上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将是最后一搏。我真的拼命了,几乎可以用“头悬梁、锥刺股”来形容了。拼命的时候,时间也就跟着飞快了,转眼到了79年的五一节。好朋友张海波在那天找上门来了。张海波是原初中68届的,数理化非常好,在77年高考中已经过线,因为分配的是外地院校,而且他又在北京刚刚找到一个极好的工作,所以放弃了上学的机会。他其实一直在帮助我“复习”功课,完全知晓我的实际水平。这次上门来就是专门和我来“谈谈”的。他非常严肃地向我指出,根据他掌握的我的实际水平,要想在当年的理科高考过线应该是毫无希望的。他还指出,我的文科水平是非常好,所以他劝我应该果断地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看来其实应该叫“妄想”),赶快转向文科,因为毕竟能够上学才是根本的目的。他的一席话,虽然逆耳确是忠言,令我感动,我听从了他的劝告。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这样的朋友真是难得,值得一生都珍惜。听从了海波的劝告,我立即掉头重新准备文科的史地复习,其实就是大规模的背诵。但我这人天生记忆力一般,所以还真挺费劲的。两个月的紧急“找补”像一瞬间似的就过去了,然后就是考试。一切如所愿,顺利通过。我的语文基础好,取得了在当时考生中较好的成绩。数学因为曾经准备理工科,也还可以。只是所有文科考生最拿手的历史地理和政治我却成绩平平,尤其是政治仅是及格而已。不过总分不错,被录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因当时仔细考量报考的录取几率,所以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些令人心动的重点大学,用田忌赛马的策略要保证一矢中的。我报的是人们完全不熟悉的北京财贸学院,果然也顺利录取。

前面说自己并不喜欢考上的专业商业经济管理,但觉得上学机会难得,还是珍惜吧。进校那一刻,已经立志做一个经济专业人士,心无旁骛了。正在我踌躇满志的时候,我的命运又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入校后刚静下心来,一天辅导员找我,说你原来的工作是在照相馆吧?我说是。她说你去教务处找一下郑老师,有事找你。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忐忑不安地去了。见到郑老师,他开始还是问我这个话。我回答后他说,学校刚刚建立(北京财贸学院是应新形势从原来中专学校北京财贸学校升格为大学的),一切都还没怎么到位,现在学校需要照相的人才,你既然干过就先帮助经常拍些照片吧。器材的事情你帮助购买一些,这里给你一张支票,抽空你去买。我问买什么,花多少钱?他问我专业的器材都是什么牌子价钱和需要什么配置?我说如果是专业级别的只有135的海鸥DF和120的上海4A了。他又问需要灯光和暗房的设备吗?我说当然,而且全部费用应该在一千多元。他说那你就买吧。他又看我当时脸上流露出来的兴奋,赶紧又严肃地说,你是学生,要以学习为主啊。我忙不迭地答应保证,心里可是乐开了花。我从中学就狂热地爱好摄影,家里没有照相机,总是跟别人借。直到工作,用第一年的工资积蓄买了一架海鸥4C型相机,既能拍120也能拍135,可实际是一架业余级的照相机。那时最大的奢望就是能使一次DF单反相机了,可是终于无缘。没想到,现在一切来的这么容易,真可叫心花怒放。之后的日子我就狂热地投入到为学校拍照片去了。学习肯定有所耽误,但好赖还能对付。在一年级期末的时候,院宣传部的王部长找我,拿出一封公函,说要开一个关于高校摄影的会议,学校也没有专门的人,你就去吧。我去了,在北大的教一楼的一个教室。参会的都是各学校宣传部专门摄影的老师,只有我一个学生。我坐在那听了半天,知道是要成立北京高校摄影学会,而且要在暑假期间和中国摄影家协会共同举办一个讲习班。散会时,会议的召集者北京大学的桑祥森老师宣布,今天到会的人就算是高校摄影学会的会员了,大家到前边来登记一下。我本准备走了,可是桑老师问我,你是学生吧?你是哪个学校的?怎么你来开这个会呢?我说是学校让我来的,我们学校没有老师干这个。桑老师听罢一挥手说,来了就算是吧,你填一下联系方式。我就这么歪打误撞地成了一个会员了。

到了暑假,我就幸运地参加了中国摄影家协会举办的第一期全国摄影讲习班。那时全国百废待兴,文化艺术界更是,这个讲习班,邀请了许多国宝级的大师来讲课,从文化艺术界的领导到作家、画家和摄影家,都是泰斗级的人物。我当时像海绵一样的吸取营养,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那一段,我除了听课就是疯狂的拍照,也是从那个时候养成相机不离身的习惯。讲习班结束的时候,大家的作品挂起来请老师们讲评,我的作品全部都被几位老师作为范例讲解,那时真是得意极了。紧接着,在秋天北京团市委办的首届首都大学生摄影艺术展上,我在入选展出作品上是最多的。过完年,我的作品“乐”又获得香港摄影画报的月赛金牌奖。

说真的,那时摄影真成了生命,青春好像一下子获得了巨大的力量,我也终于开始想实现自己多年的愿望了。在我少年和青年时代,在所受的教育中,长城和黄河是我们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在我们心中是很崇高的。青春时代,每个人都有一个襟怀壮阔的浪漫情怀,文革前后单调的精神生活,压抑和禁锢着我和我们整整一代人。在红色的喧嚣中,在苦闷的灰色绝望中,惟有随着红色教育所给予的精神偶像,还能排遣自己那颗激荡碰撞的内心,激起我们奋发的勇气。这些精神偶像就是长城和黄河了。记得1968年冬季岁末,我平生第一次登上长城。那是一个阴霾寒冷的午后,八达岭长城上空无一人,万籁寂静。我和朋友们踩着被冻得一踏就吱吱作响的积雪,慢慢沿着马道向北三楼攀去。到达高处,我眺望长城内外,毛泽东“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意境扑面而来,忽有陈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感觉。长城的伟大,历史的悠远和生命的责任,忽然让自己热血奔腾。从此,寻找机会表达自己对长城的情感就成了潜在的愿望。现在有条件了,我立即蠢蠢欲动地想实现自己的夙愿。刚好那时看到王志平用闪光灯拍摄的圆明园西洋楼废墟作品,那种梦幻般的感觉给了我极大的启发。我想用这种方式在暗夜中把长城照亮一定会有不同凡响的效果。于是我拉上张海波,他那时已经在中央美院工作了。我们在春节期间去了怀柔的黄花城长城进行试验。我们下午到的,选好了一段长城,晚上就开始拍了。等我们开始向山上爬时,才知道这活儿太难了。本来我们还特意准备了镰刀,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中,还未出手,已经被酸枣刺刮得满脸是伤了。那一夜寒风呼号,但我们还是坚持用两只小型的便携式闪光灯拍完了这段痛苦不堪的长城。不过回来冲出胶卷,只是一段什么也看不出来的五颜六色的光影,看来是彻底失败了。看到这个结果,真的是有些沮丧。

黄花城的失败,并未彻底摧毁我的自信,虽然张海波已经坚信这是我的痴心妄想。我仍在苦思冥想,希望能够找到一段更为合适的长城完成梦想。我那时吸的烟是2毛8分钱一包的八达岭牌香烟,吸完后我总是下意识地欣赏烟盒上的长城图案,知道那画的就是著名的北三楼,看着看着忽然发现这段长城正好有大约四段的转折,恰好可以分配红黄蓝绿四种颜色。这四种颜色根据色彩心理学原理恰好是几种精神的隐喻,可以诠释我心中的长城。我又兴奋起来,再找张海波。但他完全拒绝,不再愿意跟我去受无谓的罪。于是我想起凌飞,我认为他一定愿意跟我去试验一次。电话中凌飞开始表示了疑问,但在我的说服下,还是同意了。剩下的就是器材了,根据上次的经验一定要有大功率的闪光灯。我想到了在高校摄影学会上认识的北京计算机分院的李川,他那里有一大一小两只当时最先进的森帕克闪光灯,而且带色片。给李川打电话,同意去。于是四月初的一个周末,我们三个人乘西直门到青龙桥的火车去了。中午到后就去城墙上看地形,下来时我们到了北门锁钥的城门下。那时没有高速路,所有往来的车辆都必须穿过这座古老的城门,而且分时单向行驶。那里当时没有交通警,就由八达岭派出所的民警兼管。我们和正在那里指挥车辆的一个年轻的叫张立新的民警打招呼,他问我们为什么游人都在离开时你们还不走。我们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想法,原以为他会让我们离开,没想到他说你们没地去可先到派出所休息。我们大喜过望。结果晚上还是在那里吃的晚饭,因为5点以后的八达岭,游人踪迹全无,白天营业的小饭馆也早就打烊了。吃过晚饭后趁天还未完全黑下来,我们就赶快上城墙上去了。我们找到白天看好的北二楼附近的一个小平台,把机器架了起来,然后重复了注意事项和操作程序,就开始了。按白天商量好的,我走最难走的城墙底下,李川负责女儿墙和墙上地面,凌飞因为个子大不方便,就在那里看守照相机了。我们还规定了手电筒的发光信号,以便有紧急情况时作为联络手段。那晚,正值北京春季大风,那风声可谓叫嚎叫,我们之间站在旁边都要大声喊,稍一远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就这样,我们出发了。每人手头一个手电筒,用来找脚下的路和白天在墙上用粉笔做的记号。实际上我们分开后就没有任何联系了,我在城墙下边的酸枣棵子中穿行,再次感到了在黄花城长城经历的难受。周边是完全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出来。手电筒这时显得极其微弱,只能照到三米远的样子,有时我还要爬上巨大的岩石和再翻下去,过程和感觉有些恐怖。我拿着最大的闪光灯,每一次闪光,都会刺激得眼睛晕眩,唯一令人激动的是我在城下看到城头上面李川的闪光灯在黑暗中制造的效果,我看不见李川,只见女儿墙上的垛口黑影在光晕中瞬间形成,接着又是无边的黑暗。那个景象真是终身难忘。

跌跌撞撞的终于拍完,用了近两个小时。第二天一早趁最早的车赶回了城里。凌飞拿着胶卷先去冲洗去了。第二天,凌飞激动地给我打电话,说你来看看吧。我赶到凌飞家,看到了我们的成果。一个鲜艳的彩色长城在黑暗中腾空而起,和我原来预想的差不多,只是因为近处的长城没有出现曲折,造成黄和红两色衔接得生硬,一点过度都没有。我立刻想到了森帕克闪光灯可以人为设定输光量,我说我们还要再去一次,把两色过渡控制好就一定会完美。

五一节我们又去了。民警张立新正在那里疏散因过节而拥挤的人群,见到我们十分亲切,让我们去派出所先休息。傍晚,他忙完后回来,我们给他看了我们上次拍的样片,他觉得太神奇了,兴致也来了。他说,上次你们跟我说了半天我也不明白,这回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带我们去见派出所所长并介绍我们。在所长的办公桌上,有几部当时极其罕见的无线对讲机,所长在问了我们一些问题后亲切地说,晚上你们带上这几个电台,山上黑灯瞎火的,有什么情况也好联系。这又让我们兴奋了好一会儿。晚上我们带着对讲机上长城上去了,一路上不断地试着对讲,兴奋不已。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从容多了。那天天公也作美,一点风没有,有些神清气朗的感觉。我们站在长城上,不像上次那样浑浑噩噩的,居然可以穿越夜空看到遥远的北京城璀璨的灯火。什么都和上次一样,只是在一个地段调整了输光量,加上手中有了对讲机,真的是方便了许多,李川觉得好玩,不断地呼叫,报告自己的方位和使用的灯片与输光量。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对讲机中传出一个女人强硬的声音,说那几个照相的你们关掉对讲机。我们问你是哪里?她说我是“市局”,今晚首都机场有重要外宾接待任务,你们不要干扰。接着问我们是谁。我愣了,才知道这个“电台”有这么大的功率,居然能让在前门的公安局的指挥中心听到我们的对话,可能是在山上高的缘故吧。我不接她问我们是谁的话,赶紧说对不起,我们马上关机。随之我们就关上了各自手中的对讲机。其实我最怕的是给张立新和派出所惹事,因为我们是外人,本不能进入这个公安的频道的。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安全设备和管理应该是相当落后的,若是像好莱坞电影中的007那样有这种机会,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这时我们已经接近拍摄完成,也真的无所谓了。

第二次拍摄完后冲洗出来的效果完全达到了预期,而且极其完美。凌飞拿到了中国摄影杂志和大众摄影杂志,后者急不可待要用作封面。但问题也接着来了,作品的标题是什么呢?毕竟这幅作品从创意开始就凝聚着我强烈的情感。那些天真是绞尽脑汁,什么“理想”、“图腾”、“龙”等轮换着在我脑子里转,但都觉得不满意。那时作家陈建功还在北大中文系上学,我们俩是好朋友,也找他参谋,还是不得要领。一次路过北京钢铁学院,到高校摄影学会的副会长李崧老师那里,顺便也拿出照片给他看,没想到他一看就脱口而出“国魂”两字,我听后一愣,随之拍案叫绝,它太符合浪漫主义的超现实感觉了,标题就这么定下来了。当时的大众摄影作品编辑是阳翰笙先生的女儿欧阳杰,是她力主用这张照片做封面的,这时她在焦急地等着作品的标题以便发稿。我跑去告诉她定下的标题,她没有任何意见。谁知过了两天她来电话告诉我,领导不同意这个标题,决定用“长城之夜”。我一听就急了,说那还有什么意思啊?跟白开水似的,而且长城怎么会有这样的夜晚啊?这不是胡来吗?欧阳杰显得很无奈,说这是领导决定的。我说是谁,为什么?她被我逼得没办法,只好说是长谦(陈长谦,主编)同志决定的。他认为“国魂”这个词是国民党和蒋介石用的,共产党用不合适。我听得瞠目结舌,才知什么叫“左”。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样的思维方式?但是我的抗争毫无意义,最后这幅我自认为凝集着强烈情感的作品还是以莫名其妙的“长城之夜”之名发表了。直到两年后,我才有机会在展览和香港的杂志上重新为其“正名”。

“国魂”是我们青春热血的印证,是理想主义的一首赞歌。它是观念的产物,是超现实的。它后来给我们带来了许多的奖项和荣誉,也强烈印在了那一带摄影人的记忆中。直到现在,一些人听到我的名字,立刻会说出这幅作品来。虽然后来社会上对长城的历史文化意义有着各种不同的说法,但它对我来说,永远是我心底最崇高的和最伟大的墙。我庆幸我们自己在生命最激动的时代完成了这样一幅作品,因为它真诚。

2009-7-5

第一次拍的效果

第一次拍的效果,中间有很生硬的接缝。

1982年5月1日晚八达岭

装模做样的自拍工作照,可以看我们使用了多少相机和怎么固定的。压相机的砖都是从很远搬来的,是老城砖。现在几乎不可能了。

拍摄国魂完后的合影左起鲍昆凌飞李川xiao

第二次拍摄国魂完后第二天早上的合影左起鲍昆凌飞李川

1982年5月1日下午我们给八达岭派出所民警拍的合影,后排左2为张立新左3为所长

1968年12月八达岭,平生第一次见到长城,为其气势震撼。

1980年8月和北京高校摄影学会部分成员在十三陵水库前合影。前右二为当时摄协组联部的陈淑芬,右三为高校摄影学会会长北大的桑祥森老师,左二为鲍昆,后排右三为李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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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林:金像奖也有假吗?

2010年1月7日 鲍昆 5 条评论

金像奖也有假吗?

 

2009年12月31日,一位新闻界、摄影界非常有名、非常资深的朋友告诉我,第八届中国摄影金像奖有假。

2010年1月4日,吉林一位网友给我的邮箱连续发了4封信,披露第八届金像奖获得者桑玉柱先生的10幅获奖作品中,有4幅涉嫌是拿别人的照片冒名顶替的。

据我说知,中国摄影金像奖是经中宣部批准、中国文联和中国摄协联合主办的全国性摄影专业奖项,是中国摄影界最高个人成就奖,与电影金鸡奖、电视金鹰奖、戏剧梅花奖等齐名的。在这样重要的奖项里,真的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冒名顶替骗取这个最高奖吗?我百思不得其解,也不能肯定。

下面,我把网友发来的桑玉柱先生的4幅获奖照片与画册上早已发表的原作者照片(网友翻拍)一并发布,请网友、影友、博友帮助看一下,是否真的有假?

雾罩天池(桑玉柱获奖作品)

天池奇观(孟铁 原作 吉林网友翻拍自画册)

天池素裹(桑玉柱获奖作品)

冰天雪地(孟铁原作 吉林网友翻拍自画册)

气象万千(桑玉柱获奖作品)

长白山红云(孟铁 原作 吉林网友翻拍自画册)

霜染长白(桑玉柱获奖作品)

晚霞映红长白山(温波 原作 吉林网友翻拍自画册)

以上原作照片均来自吉林网友翻拍自《长白山风光摄影集·孟铁摄影》、《盛世华章——吉林省第十八届摄影艺术展作品集》和《瞬间永恒——“农行杯”吉林省第十七届摄影艺术展览获奖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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